※ 燭黑洗
※ 真的是燭黑洗(。
※ 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多但俱利醬的戲份只有這邊而已
※ 狗血玻璃渣走向
※ 真的是燭黑洗(。
※ 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多但俱利醬的戲份只有這邊而已
※ 狗血玻璃渣走向
哐噹。
摔在地上的陶製小碗從中間裂成幾瓣碎片,還冒著滾燙熱氣的淺褐色湯汁沿著磁磚的縫隙流淌擴散。燭台切反射性驚呼了聲,沒有被黑色手套覆蓋的手腕處立刻被燙得發紅,一旁的大俱利伽羅反應倒很快,就著身在水槽邊的地理優勢,他順手拉過對方濺到熱湯的左手擰開水龍頭。
「嘶、」燭台切的手掌在冷水沖上皮膚的瞬間抽搐了下,而大俱利伽羅沒有漏掉他咬在齒間的痛呼。
「這是你今天摔掉的第三個碗,光忠,」大俱利伽羅偏過頭盯著他,「你的手怎麼回事?」
「抱歉,我會注意的……」燭台切游移地撇開眼神,那種逃避似的回答讓人覺得果然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不是今天的第一次了,這麼想著的大俱利伽羅抓過燭台切的手腕,但在手碰上腕口的瞬間對方突然顯得驚慌起來。
「等等,俱利伽羅……!」燭台切試著抽回手,然而他抓得很緊,沒用幾下就剝下了對方的黑色手套。毫不意外地,男人手套下的指掌密密實實地纏上了一層繃帶,被湯汁與自來水浸濕的繃帶變得有些半透明,內層隱約能夠看見一些深色的塊狀痕跡,不過在大俱利伽羅能夠看清楚前燭台切便掙脫了開來,很快地縮回了手拿起一邊的毛巾擦拭起來。
「抱歉哪小俱利,弄得一團亂……」燭台切仍然沒有對上他的視線,而是神情困擾地看向地上味噌湯與碗的殘骸。對方彎下身看起來似乎是打算善後,被拿來擦拭的毛巾還纏在左手上。
「喂、光忠,」大俱利伽羅見狀忍不住伸手拉住了男人,對方這才終於回過頭來看他。見他皺起眉頭盯著自己想要問些什麼的的模樣,燭台切擺了擺手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嗯,手嗎?沒事的,只是今天畑當番不小心弄的,不是什麼嚴重的傷。」
「啊啊,是嗎。」大俱利伽羅盯著眼前模樣狼狽的長船太刀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開口:「去處理你的手,剩下的我來就好。」
「欸?小俱利沒問題嗎?馬上就是晚餐時間了,煮好的飯菜都還沒裝盤……」
「哼,不過是裝盤而已,我一個人就夠了。」
大俱利伽羅按住燭台切的肩膀,臉上表情擺明了一副不容多說的模樣。燭台切怔了下,隨後露出一抹緩和的苦笑:「啊啊,小俱利好可靠哪,相較之下我真是太不帥氣了。」
「好了別囉嗦,快去。」
「嗯,你知道公用的勺子放在什麼地方對吧?還有大的盤子……」
就像往常一樣。過度瑣碎的仔細叮嚀,幾乎完美的溫柔笑容。讓人幾乎能夠相信他口中說著的『沒事』,但大俱利伽羅並沒有忘記比任何刀都要注重儀態的燭台切光忠有多麼善於隱藏他所謂『不帥氣的樣子』。正因為清楚這點,所以更不能放任對方這副模樣,因此他不顧燭台切嘴裡的叨叨念念,態度堅決地把男人推出了廚房。
離開爐火的高溫後門廊外灌進來的微涼空氣拍在臉上,瞬間讓人清醒了幾分。燭台切將背部靠上走廊的牆面,深深嘆了口氣後苦笑起來。大俱利伽羅雖然總是擺著一張冷漠的臉卻是個細心的孩子,他肯定察覺到什麼了吧,自動地擔下自己的工作也是生性冷淡的他難得一見的溫柔。男人舉起右手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在目光掃過手腕時卻沉下了臉。
和隱藏在繃帶之下相同的,不祥的深色痕跡。
「又擴散了……嗎?」他喃喃自語道,從前額滑落的手掌摀住了臉。
* * *
事實上,屬於『燭台切光忠』的這具身體是有時限的,並且,那個時限正在以異常的速度逐步逼近著。
就像是越燒越短的蠟燭一樣,一點一滴地耗蝕著自身來支持那絲漸弱的火光,隨時都有可能燃盡。
那些傷痕是大約一個月前出現的。就像是直接從皮膚底層浮上來一樣,一開始是被燙傷般的發紅,接著逐漸變成有如火焰燒烤過似的赤褐與焦黑,以胸口與四肢末端為起點,一天一天地蔓延擴散。伴隨著傷痕出現的是幽靈般的痛楚,雖然平時並不強烈因而能夠忍受甚至忽略,但有時突如其來的劇烈灼痛就彷彿皮膚碰上了烙鐵,足以讓他像今天一樣摔破湯碗、打翻茶杯,甚至是幾乎在戰鬥中弄掉手中的刀。
他注意到了這並不同於戰鬥中受到的損傷。那些流血與瘀傷在手入結束後就會消失得彷彿不曾存在,就連斷掉的骨頭甚至整隻手腳都能接合得完美如初。但那些傷痕卻一直都在,就算他在接受手入前試著割除了一部份的焦黑皮膚,它們仍舊毫無變化地長了回來。
彷彿那些傷痕也是這具身體『初始狀態』的一部份。
這具身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不安的燭台切很快便去見了審神者,畢竟在本丸審神者便是掌握與主宰著刀劍附喪神們的一切狀況,對他們來說至高無上的存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得到期望中的解決方案,而是一句沉重的道歉。
「對不起,但是我們無能為力。」彷彿打從一開始就知曉一切,等著他的到來的審神者在只有一絲夕陽斜射進來的昏暗席間正坐著,聽完他的敘述後只有沉重地搖了搖頭。
「事實上本丸裡附靈的刀──也就是你們拿著的本體──都是『實物』最精細的複製品。」
複製品的刀是連繫附喪神靈魂與現世的媒介,也是靈力作用的對象,審神者這麼向他解釋著。但是因為『實物』的燭台切光忠一度被燒毀的緣故,以那個為樣本複製出來的刀用於附靈其實不甚完美。靈體與刀的聯繫相對薄弱,因此反映在具現化肉體上的狀況便日漸趨向於『實物』的狀態──
──也就是被燒毀的模樣。
「其實以你的狀態來說你原本是不應該參戰的。但是你的執念足夠強烈到能夠以不完美的宿體具現化,所以一開始欠缺戰力的我們仍硬是把你召喚出來了,」他看不見審神者覆蓋在白布下的表情,但傳入耳裡的話語嚴肅沉重且冰冷:「我很遺憾也很抱歉,燭台切光忠。然而對於你的狀況,我們真的無能為力。」
「啊啊,是這樣嗎。」他捏緊了裹著黑色皮革手套的掌心,試圖讓語調保持冷靜:「那麼當這具肉體撐不下去時,我會發生什麼事?」
「我無法給你確切的回答。」審神者答道。「這樣不完全的召喚對靈體也有損害,最好的狀況是你靈體的根源能夠保存下來,陷入沉睡。而最糟糕的狀況……」審神者令人不安地猶豫了一陣,接著吐出令人心寒的答案:「……可能會完全潰散也說不定。」
「也就是說,真正的死亡……嗎。」他茫然垂眼,盯著被夕陽餘暉染成一片血紅的地面艱難地問道:「我還有多久的時間?」
「照目前衰敗的速度,大約四個月左右。」
聽聞此語,燭台切陷入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一直到昏紅餘暉完全褪盡而夜色染上長廊,第一道燭光在房內微弱地亮起時,長船一派太刀化身的男人才再度開口:「吶,主,能夠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在審神者的注視下,原先正坐得筆挺的他緩緩彎下背脊,直到雙手與額頭伏地。「請允許我繼續出陣吧。」
「原本在燒刀後以為自己的刃生就如此了,因此能夠再度作為日本刀戰鬥是我連作夢都沒想過的事情。就算是活在借來的時間裡,我還是很感謝的喔?」傷疤蔓延的部位又隱隱作痛起來,而他無視那股感覺繼續說了下去。
「然而作為得到了人形的附喪神,我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只能任憑他人意志使用的器物,而有了『選擇』的權利。是的,就是能夠選擇如何打扮自己、用哪一種風格戰鬥、對他人說些什麼樣的話語,這樣對您來說或許微不足道,但對我來說卻是彌足珍貴的權利。」男人的聲調壓抑得平靜,其中卻帶著幾不可聞的顫抖。
「既然您給了我選擇的權利,那麼也請允許我選擇自己死去的方法吧──比起隨著時間過去逐漸銹蝕衰敗,我更寧可貫徹身為武器的榮耀,在戰場上折斷。」
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曾隸屬於伊達家的長船太刀再一次地懇求道:「因此無論如何,請允許我繼續出陣吧。」
聽聞這番話語的審神者沉吟許久,最終還是答應了。
「好吧,」他現任的主人頷首道,「畢竟這是我們欠你的。」
* * *
晚飯後他遇見了帶著任務分配表,剛從審神者的房間裡出來的長谷部。
「燭台切,我是來傳達主命的。你在明日的出陣名單上,請務必做好準備。」向來擔任近侍的打刀看著手上的名單挑了下眉:「……說起來你最近出陣的次數還真多。」
「能被主上好好使用著,我也很開心喔?」就算是因憐憫而得來的出戰機會也好。夏末的夜風帶著濃重濕氣,吹入廊下時也帶來幾絲秋初的涼意,脫下了工作服換上浴衣的燭台切坐在自己房前的廊下,映著搖曳燭火的臉上是與平時無異的溫柔笑容。但向來重視工作效率、總是簡潔傳達完指示後就離開的男人一反常態地走到他身邊跟著坐下,用那對銳利的紫藤色雙眸打量了他好一會兒。
「你……」長谷部皺著眉像在思索該如何不讓自己聽起來太過嚴厲,但顯然不擅長這類舉動的他最後出口的句子還是不盡委婉,「別太勉強,沒辦法完成主命的話可是很難看的。」
罕見地來自對方、有些笨拙的關切讓燭台切明顯愣了一下:「真令人吃驚哪,長谷部君這是在主動關心我嗎?」
「……不過是覺得身為近侍有義務要好好提醒你而已。」對方顯得有些彆扭地移開了視線,那讓燭台切忍不住笑了出來。
長谷部君果然變了呢。
其實從過去在織田家時起他就一直注視著對方的身影,那時身為信長公愛刀的長谷部、不、『壓切』是更加純粹而無情的、更加貼近『武器』的存在。端正挺拔的背脊中蘊含著對於自身鋒利的自豪還有被賦予壓切之名的驕傲,那份將自身全心全意獻予主用的嚴謹姿態對當時還只是諸多無名光忠之中的一振的他來說比什麼都來得耀眼。
若是獲得了名字,是否也能像他那樣帥氣呢?要怎麼做才能成為更接近他的存在呢?望著對方背影的光忠是這麼想的,然而命運的走向向來不可預測,壓切被下賜黑田家、而他到了伊達家後又輾轉落入水戶德川手中,即使途中得到了燭台切之名,他卻始終沒有機會更進一步接近那道憧憬著的身影。不過他也一直樂觀地相信著就這麼等下去的話,隨著時光流轉,或許總有一天能夠再見面的。
彷彿回應了他幾百年的等待,獲得來到本丸再次與對方相遇的機會就像奇蹟實現了一般。對方的樣子和在織田家時不太一樣了,他憧憬的那份嚴謹與自傲始終如一,但似乎少了幾分冰冷疏離的感覺。改變他的是離開織田家後的經歷,還是獲得人身這件事情呢?對方捨棄了信長公賜予的壓切之名,取而代之的是希望能夠被用黑田家幫他取回的名字『長谷部』來稱呼。燭台切並不討厭那樣的改變,現在的長谷部似乎沒有過去那樣遙不可及了。又或許是因為自己也改變了的緣故?獲得了名字、經歷了燒刀、最後重新作為刀劍男士顯現於此的燭台切光忠也已經不再是眾多無名兄弟刀中的僅僅一刃。
和織田時期已然不同,現在的自己有著曾為政宗公愛刀的自信。所以這次一定能和長谷部君打好關係的吧,燭台切光忠是這麼相信著。而就和他期待的一樣,進展意外地順利,他一直覺得照這樣下去,能夠告訴長谷部自己真正感情的那天一定會到來吧。
然而命運又再一次嘲弄了自己,而且這次是狠狠地,將那近在眼前的希望踩碎在泥裡。
明明就差了這麼一點而已。
「謝謝呢,不過別擔心,我沒事的。」
「騙人,你的臉色看起來糟透了,沒事還會掛著那麼重的黑眼圈嗎伊達男。」
「啊啊……真是的,本來還以為能夠瞞著長谷部君呢。」燭台切苦笑著把臉埋進雙掌中。
「為了將最佳的結果呈現給主人,好好注意其他人的狀況也是必須的。」對方理所當然地答道,「不過你是怎麼了?看起來完全沒有好好休息的樣子。」長谷部雙手叉在胸前質問,而他搖著頭模糊不清地應了聲。
事實是自從知道了時限之後他就沒有過一夜安眠。
被噩夢驚醒已經成為每次睡下後的必然結果,身體與刀身在火焰中一同焦黑碎裂的夢境總是伴隨著傷疤帶來的真實痛楚。然而比肉體上的痛苦更甚的卻是那份埋藏在心底無法說出口的感情;那就像一根嵌在胸腔裡、被每次夢醒後的恐懼與不甘餵養著的刺,在日漸茁壯的同時緩慢而疼痛地撕開自己的心臟。
明明是積攥了幾百年的同一份感情,為何現在卻讓自己如此痛苦呢?是因為獲得了肉身的關係嗎?過去只有鋼鐵的刀身,而沒有肉做的心臟能夠撕扯。
僅僅一個月肉體的疲勞與精神的煎熬就幾乎令自己不堪負荷。就算依賴著主上給予的止痛藥還堪能應付日常與出陣,但面對身體日漸衰敗的必然結果,藥物又能支持自己多久?
這樣下去或許連四個月的期限都撐不到,這樣下去或許下次出陣就會折斷吧。
即使那是自己期望著的死法,但是……為什麼還是這麼不甘心呢。
長谷部盯著燭台切嘆了口氣,對方下意識扯緊浴衣領口蓋住胸口繃帶痕跡的動作全被看在眼裡。「有必要的話我可以請求主上重新分配你的工作。」他說,男人聞聲沉默了一陣後抬起頭,金色的獨眼裡閃爍著難以言明的複雜情緒。燭台切半張著嘴似乎打算說些什麼,雙唇開闔了幾次後卻仍是一句話也沒有吐出,最後他搖了搖頭,又換上平時的溫和笑容。
「不,真的沒事的……謝謝你,長谷部君。我今晚會好好休息的。」
長谷部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轉角後,燭台切像是被抽乾所有力氣似地垮下肩膀,垂下頭茫然地盯著雙手。在包裹著黑色皮革的手套之下是佈滿燒焦傷痕的皮膚,捏緊掌心時雙手便隨著脈搏一陣一陣地抽痛。
明明只是再平常不過的對話而已,然而能夠和長谷部君像這樣對話的機會還有多少次呢?
心臟又痠楚地絞痛起來,那份疼痛感和傷痕所帶來的完全不同。
放開雙手將肩膀倚上廊柱,燭台切像個孩子般縮起身子把臉埋進了膝蓋裡。啪答、啪答,夜晚的細雨開始落了下來,而他宛如死物般一動也不動,只是靜靜地任由冰涼的雨點打在後頸與髮絲上。
沾濕的燭火熄滅了,一縷輕煙無聲無息飄向夜空。
真是諷刺哪,身為付喪神的他本該擁有千百年的時間來傳達僅僅的一份戀心。
但是時間所剩不多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