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損失慘重的任務歸來。
里斯動作緩慢地脫去沾滿血跡的戰鬥服,同時嘗試盡量不要牽動身上的傷口。那很難,傷勢阻礙了行動,他幾乎無法將手臂舉至超過肩膀,才脫下半邊袖子肩上粗略包紮的繃帶下就滲出了些許殷紅。
從渦回到連隊基地的漫長旅程中,驅使著人忘卻痛覺與恐懼的各種情緒早已消退;此刻疲倦與疼痛如潮水般湧上來,幾乎將人淹沒。里斯掙扎著好不容易又褪下了衣物的另一側,被利爪撕破的布料邊緣與乾涸的血液糾結地黏成一團,將之從傷口上剝離時疼得他齜牙咧嘴。
沉重的靜默瀰漫在眾人四周,連平時總愛抱怨漫長檢疫的幾個人都沒有出聲。此回他們失去了幾乎半數的隊員性命,做為勝利的代價實在太過慘痛。沒有人有多餘的力氣和心情慶祝彼此的生還,他們只能靜靜地為再也回不來的同伴們默哀。
里斯想起離開武裝車時,排放在地面上與犧牲人數少得不成比例的屍袋。那是屍體完整度勉強超過一半的,還有在回程途中因傷勢過重而斷氣的幾個人。這場戰鬥的犧牲者大多不是成為被撕得碎爛的肉渣,就是進了巨大魔物的胃袋。事實上在連隊靈園裡的墓碑之下,真正埋有屍體的遠不及一半。
加入連隊後所面臨的戰鬥,無論是危險度還是血腥度都遠超越了過去在卡南守備隊裡所見識過的。有時他甚至覺得自己身處於一場噩夢之中,無論是魔物腥臭的吐息、濺到臉上的人類血液還是散落地面的黏膩肉塊都顯得那麼不真實。身處其中的他能做的只有揮動手中沉重的劍,不停斬殺著面前的怪物直到最後一隻(或是自己)倒下;但回到現實後,噩夢仍如影隨形地潛伏在每一個角落,並在自己因疲倦而鬆懈之時鮮活地襲來。
那當中除了尖牙、利爪、鮮血與哀嚎,還有……
不願再想下去,里斯將髒污破損的戰鬥服交給檢疫作業員後便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向淋浴間。
※ ※ ※ ※
為最近幾次任務而聯合舉辦的葬禮結束後,阿奇波爾多與里斯在酒吧遇見彼此。他們一杯接一杯地佐著烈酒聊起近況,同時刻意迴避那些有關逝去弟兄們的話題。阿奇波爾多幾天前也剛結束另一趟任務回來,身上同樣負了傷,就里斯所知,阿奇波爾多所屬的小隊在任務中同樣損失慘重──這次葬禮的棺木中有三分之一的姓名之前刻著E中隊的字樣,而另外三分之一則是A。
在進入連隊之前,里斯因為害怕情緒失控的緣故一向不敢喝多。但有了多次出入渦的經驗後,他卻開始在那些場面難堪的任務之後灌醉自己。要是不藉由什麼來迫使自己對戰場上的記憶麻木,再堅強的人久了也會不堪負荷。偶爾放任自己大肆宣洩那些醜惡不堪的負面情感,總比一再壓抑直至崩潰好得多。
同時他也從年長同僚那裡學到,若是酒精仍不足以令人忘卻陰影與傷痛的話,他人的體溫比什麼都來得有用。
阿奇波爾多與里斯不是第一次發生關係了。
有好幾個從任務歸來後的夜晚他們趁著醉意矇蔽了理智,步履蹣跚地拉扯著彼此撞進其中一人的房間。兩人交換著充滿發酵酒精與菸草氣息的吻,試圖以不靈活的雙手剝光對方的衣物,然後不顧一切地耽溺於彼此的肉體中。
兩具軀體交合時方能忘卻其他事物,就連疼痛都無暇顧慮。性愛帶來的快感能夠滿滿地佔據感官,懷中汗水淋漓的肉體溫度與空氣中的精液腥羶便是一切。
他們就像兩隻互相舔舐傷口的獸,急切而貪婪地汲取對方親吻、擁抱及愛撫中若有似無的溫柔,沉溺於最原始而直接的肉慾之中、沉溺於瘋狂鼓動的心跳所帶來的『活著』的實感之中,忘記戰場、忘記恐懼、忘記死亡與傷痛。
※ ※ ※ ※
里斯跨坐在阿奇波爾多的大腿上,一手環著褐髮男人的頸,另一手則扶著對方硬挺的性器緩緩坐了下去。他一面任由對方的雙手探入凌亂的衣物內,充滿情慾地摩娑著底下遍佈陳舊傷疤的滾燙肌膚,一面喘息著一點點地吞進男人的陰莖。
方才兩人一進門他便壓著阿奇波爾多倒在床上,一面胡亂解開彼此的制服外套一面讓早已勃起的下體隔著褲子互相磨蹭。他們兩人都喝得微醺,尤其是里斯顯得比往常還要不耐,在對方剝掉他的長褲的同時,里斯捧著阿奇波爾多的臉一次又一次迫切地吻著,舌頭舔過他的唇瓣,撬開他的齒列,然後嚥下彼此混合的唾液與喘息。
里斯十分不安,阿奇波爾多感覺得到。對方從沒這樣急切地挑逗過他,好像停止做些什麼的話整個世界都會崩毀。栗髮的青年以壓低的氣音要他開拓自己、進入自己,甚至不給他起身取潤滑液的機會,而是直接拉過男人的手指輕咬、舔吮著。
阿奇波爾多沾著唾液的手指沿著對方的尾椎向下撫摸,試圖儘可能仔細地撐開那緊閉的入口,但他連第二隻手指都還沒伸進去,里斯就在他肩上磨蹭著要他插進來。他並不想傷到對方,然而不願意等待的里斯自己奪去了主動權,那樣匆促的擴張並不充裕,里斯因身體被強硬地撐開而蹙緊雙眉,咬緊的牙縫間漏出顫抖的悶哼。
「別這麼急,你會傷到自己。」阿奇波爾多這麼說,對方卻只是要他別多嘴後固執地繼續試著沉下腰部。里斯的動作被肩傷所限制,他最終還是得仰賴阿奇波爾多的輔助才總算讓男人的性器全部沒入體內。被緊緻肉壁包覆的一瞬間阿奇波爾多忍不住輕嘆,即使里斯於他耳邊呼出的是痛苦的吐息。
「可以了,快點做。」青年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試圖讓語氣聽起來像是某種命令而不是請求,然而在那強硬的聲調之下,雙手緊緊揪著男人背後衣料的動作卻間接暴露了幾分無助。里斯的臉埋在他的頸窩處,身體因疼痛而顫抖著。
阿奇波爾多安撫地來回撫摸著里斯的背脊,同時在他認為對方能夠忍受的範圍內輕輕擺動起腰部。他不懂里斯這種接近自虐的舉動究竟是為了什麼,直到伏在他肩上的青年發出了微弱的抽氣聲。他突然想起,從剛開始時里斯的神情就不太對勁──
──好像快要哭出來似的。
「你沒事吧?」阿奇波爾多暫緩了動作,嗓音裡帶著擔憂。
「沒事,別管我。」里斯模糊不清地應道,催促似地用雙腿夾緊男人的腰部。
但阿奇波爾多停了下來。他抓住里斯的雙肩,強行在兩人貼合的軀體之間推出距離。那一瞬間,他在對方的藍眼中看見一絲慌亂。
然後慌亂變成了憤怒。
「我說了別管我!」里斯粗暴地甩開阿奇波爾多搭在身上的雙手朝他吼道。
「里斯,別這樣、」如此激烈的反應完全在阿奇波爾多意料之外,他試圖重新抓住里斯,但對方反扭住他的手腕,兩人間形成了僵持的角力。
「別管我,繼續做啊!」里斯漲紅了臉,或許是怒氣,或許是酒精,又或許兩者皆是。對方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大得生疼,他忍不住皺起眉。
「夠了。你到底想要什麼?」這次的語氣中多了份降溫的不悅,里斯的反應惹得阿奇波爾多跟著焦躁了起來,「你今天實在很反常──」
里斯煩躁而無禮地打斷他:「你只要閉上嘴、繼續剛才的事──」
被醉意模糊了理智的發熱頭腦中,怒火猛地竄上。
「很好,如你所願。」
他想自己當下的表情一定很嚇人,因為里斯望著自己的神情全變了。阿奇波爾多用力扯住里斯負著肩傷的那側臂膀,趁著對方因吃痛而忍不住放開手的剎那猛然起身,接著將重心不穩而跌落床面的青年翻過身去,壓制在床面上。
「等、阿奇、不要……!」他在青年的聲音中聽見了驚慌。阿奇波爾多知道里斯厭惡被人壓著從背後進入,但此刻的他壓根不在乎。里斯掙扎著想轉過身,然而傷勢較不影響活動的阿奇波爾多佔了優勢,他沒費多少力氣就制伏了里斯被疼痛削弱的反抗。
阿奇波爾多抓住里斯沒受傷的手,以獸類交合的姿勢粗暴地重新進入對方體內,接著毫不留情地重重抽插起來。
青年發出了混雜疼痛與驚懼的哀鳴。
里斯繼續掙扎著嘗試從男人的抓握中抽開手腕,但除了在皮膚下弄出一圈紅腫瘀傷外徒勞無功;他也試著回頭,但男人只是用另一隻手將他的頭顱用力按回床面。他開始害怕起來,一向溫柔的阿奇波爾多從沒這樣對待他過,此刻的男人雖然帶著他熟悉的菸草氣味,卻又無比陌生。
里斯開始為剛才的情緒失控感到愧疚,然而男人如狂風暴雨般的猛烈攻勢完全不留給他任何餘裕。堅硬而熱燙的肉柱一次次重重搗進柔軟的內裡,伴隨著撕裂身體般的疼痛。他嗚咽著扭動身體試圖逃開,對方加諸於他身上的禁錮力道卻只是越來越大。
疼痛與脫力感讓里斯放棄了掙扎。他只能任由男人壓著自己的身體,反覆闖入體內深處。此時硬物與黏膜互相摩擦除了帶來飽漲的痠痛感外,也開始出現觸電般的酥麻。微弱的快感持續堆積著,直到強得能夠淹沒痛楚,當男人的性器重重擦過前列腺時,癱軟了身子的里斯忍不住發出哭泣似的呻吟。
頸背傳來濕熱與刺痛的觸感,阿奇波爾多正大力啃咬著他的頸子。男人短刺的鬍渣擦過皮膚讓背脊起了一陣戰慄,他不禁顫抖起來,身後紊亂而粗重的吐息聽起來簡直像某種食肉的野獸。恐懼與快感拉扯著理智,他再也無法思考,里斯無法克制地啜泣起來,手指無助地絞緊了床單。
失去了反抗力量的他只能默默地承受著對方粗暴的侵略,一直到男人捉著他的腰將熱燙的濁液灑進腸道,而他痙攣著弄髒了床面為止,青年身體的顫抖與破碎的抽泣聲都沒有停下。
※ ※ ※ ※
高潮的激情很快地退去,發熱的頭腦經過一番宣洩也冷靜了下來,清醒不少的阿奇波爾多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瞬間感到了後悔。
里斯哭了。被自己弄哭的。
他從沒看過自尊心高傲的青年那樣無助地在他人面前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青年凌亂襯衫下裸露的肌膚佈滿瘀傷與指痕,肩頭包著繃帶的那側也滲出了血。里斯將臉埋在床單裡不發一語地啜泣著,肩膀隨著一陣一陣的抽噎劇烈地上下起伏,哭得像個受傷的孩子。
不該是這樣的。
罪惡感從胃部油然而生。這場性愛非但沒有帶來愉悅,反而讓兩人都更加難受。
阿奇波爾多覺得自己背叛了里斯的信任。酒精削弱了他的判斷力與自制力,明知里斯快被沉重的情緒壓垮,他卻仍失控地對他發怒。
幾乎就像自己藉機將那些承受不了的負面情感宣洩在對方身上一樣,差勁透頂。
「對不起哪。」他喃喃地道著歉,伸手輕輕摸上對方被汗水浸濕的髮。原以為自己不會得到任何回應,甚至是帶刺的反擊,但出乎意料地,里斯拉住了他的手腕,任由男人的掌貼上沾滿汗水與眼淚的臉頰。
「不是你的錯。」栗色髮的青年抽著鼻子搖了搖頭,手足無措地抹著臉上的淚水。阿奇波爾多見狀伸手將青年拉起並擁入懷中,而他再次將臉埋入男人肩上。
「是任務時發生的事嗎?」阿奇波爾多拍著里斯的背,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
經過一段漫長的沉默,里斯艱難地點了頭。
為了應付這個渦裡具有兇殘性質的核心生物,里斯他們此次的任務以六人一小隊行動。這樣的人數不僅能在林中搜索與狙擊時保持隱密與機動性,要是單一小隊在沒有支援的狀況下與核心生物正面衝突應該也足以將牠制服。
他們在搜索途中遇上了有如狼群般的魔物的偷襲,其中一人被有著尖牙的巨大魔物撞倒在地,咬住腿部往樹林的深處拖去。想著餘下的魔物交給其他四人應該沒有問題,也存著不可能剛巧遇上核心生物的僥倖心理,里斯就這麼提著劍追了上去。
而他所做的這個決定令他後悔莫及。
「那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執意去追那隻咬走他的魔物,要不是我擅自丟下其他小隊成員……」里斯緊緊地抓著比自己年長的褐髮男人,餘下的話語消失在哽咽中。
當他救下那名隊友,趕回原地時,正好目擊了核心生物咬斷在場最後一人的喉嚨。
而那名他救下的隊友也因為失血過多在回程中斷了氣。
到頭來誰都沒有救到、甚至間接害死了四名同伴的罪惡感,無論對誰來說都太過沉重。
阿奇波爾多深深嘆了口氣。
「這也不是你的錯,別把一切都攬在身上。有時候就是這樣,我們救不了所有人。」他擱在里斯背上的手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青年靠著他的肩閉上雙眼,又輕輕地抽了下鼻子。
那是最殘酷也最傷人的事實,此刻聽起來卻像是救贖。
【End.】
2013.3.22
這篇想寫的是還沒成為王牌的、大約在R2時間點左右的、從戰場歸來後仍會做惡夢的年輕里斯,還有以前輩和過來人身分給他摸摸的阿奇。
最喜歡互舔傷口梗了耶嘿^///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