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陽光隱約從薄窗簾中透出,淡淡地照亮了整間臥室。室內,前一晚的凌亂依舊。不論是翻倒的櫃子、破裂的打火機、隨意扔在地上的襯衫長褲、躺在一旁似乎有些不合時節的毛邊外套還是以不合理的姿勢嵌在牆壁上的金屬桌殘骸,種種跡象都顯示著此處曾發生過的事大概只能用非日常來形容。
而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已經成為了他們兩人的日常呢?躺在房間中央雙人床上的黑髮青年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睜開雙眼望著天花板上的裂縫彎起了弧度相同的微笑。
人呀,只要覺得理所當然之後,就會逐漸厭倦了。
輕笑出聲,折原臨也打了個呵欠眨掉眼角淚珠翻過身去,視線正好對上仍然熟睡著的金髮青年的側臉。
「小靜、小靜──」
他側身坐起,帶著些許惡意又像是試探般的輕輕喚著對方討厭的暱稱。明明是平時被稱為池袋最凶打架人偶的男人,此刻的睡顏卻如同他那不知道該說是矛盾還是諷刺的名字一樣平靜。名為平和島靜雄的金髮青年微微蹙起了眉含糊的咕噥了一聲,但沒有醒來。於是他伸手撫上對方側臉,以幾乎可說是十分溫柔的動作。
「其實……現在這樣的關係還挺有趣的不是嗎?」
臨也自言自語般地說著,輕笑了起來。他玩弄似地捏起仍然熟睡的青年頰邊的髮絲,先是輕輕拉扯,然後在手指上捲起。陽光在染過的金色髮絲上暈染開來,在臨也深紅色的瞳裡反射著光芒。
「我──和你。你老是嚷嚷著想殺掉的煩人跳蚤;我最討厭的非人類怪物。這樣的我們依舊會爭吵和打架,但同時也會了接吻和擁抱……」
都恨不得對方趕快去死的心情,從初次見面起就開始滋生蔓延堆疊累積著一直到……
究竟是何時開始變質了?
不想確認、不想承認。
所以他垂下眼。曖昧模糊的想法,只要說出來成為語言形狀就會更加堅定。
不論是真心也好謊言也好。
「我很快就會覺得無聊了喔。」
玩膩了般放開那搓頭髮,他讓修長的指節滑過對方的眼角、臉頰,然後停留在嘴唇上,以像是要對方安靜一樣的手勢,宣告。
「畢竟,你不能被歸類到我最愛的人類的範圍之內嘛,小靜。」
不過是個怪物嘛。
「所以在我厭倦之前,吶、小靜──」
一定會從這種狀態厭倦的吧然後後退回到從前那樣或是前進飽和破裂──
要怎麼做呢?
臨也垂下頭去,神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困惑,但這份動搖就像錯覺般稍縱即逝。情報販子的嘴角馬上被平時的惡劣微笑重新佔據,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折疊刀反射著冰冷的光芒。
「我可以先把你殺掉嗎?」
冷不防地,被重重的力道抓住了。帶著濃厚睡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啊啊……?你幹嘛從剛才就一直唸個不停吵死了。」
總算睡醒的金髮青年睡眼惺忪地揉著眼,一手捉住黑髮青年纖細的手腕。
「呿,被發現了……小靜幹嘛不繼續睡呢。」
「就說你吵死了。」
靜雄含混不清地嘟噥著,攬過臨也的腰順勢將身體貼了上去。懷裡的人掙扎了幾下,眼見掙脫不開只好認命地隨他抱著。臨也半瞇著眼,頭枕在對方頸窩裡。越來越亮的陽光和對方柔軟的金髮一起落在臉頰上。
於是前酒保聽見情報販子在耳邊喃喃唸道。
「現在就這麼溫柔,昨天把桌子朝我丟過來的時候可是毫不留情啊……小靜你還是去死吧。」
【End.】